艾德曼·尤迪特咬紧下齿,把匕首从猫娘的脖子里拔出并顺势放倒在地上,再将其从门口拖进阴影,干脆利落。除了泰瑟枪和手电筒砸在地上声音略微刺耳外,无音可寻。
这个猫娘已经是第二个牺牲品,第一个猫娘是在后台走廊前杀掉的。同样的方法,趁其不备,从后方捂住嘴巴,再一刀抹脖。那位是挡住了路,而现在的这位也许是碰巧经过,听到了电脑机箱发出的嗡嗡声,又或者是机械键盘敲打的动静——这是在所难免的。
数据还在传输中,附近寂寥无声,图书馆里巡逻的猫娘都已经躺下了。这家图书馆设在一幢陈旧大楼的三层,老得还是上世纪的遗产,大门的监控系统就足够把客人一览无余。艾德曼看到女仆围裙中有一个圆筒,便用手将其拿出,原来是一罐辣椒喷雾。他嘲讽地把玩了一下,放到了桌上,因为戴着手套,他不担心留下指纹。
这个披着大衣的凶手是雪绒花安全公司的一个雇员,此行的目的是进入这里,佐伊市(欧盟区)的蜜糖山通讯处,搜寻一些重要文件——有消息称,蜜糖山正在秘密积攒力量,以期发动一轮新的袭击。
进度条已经100%,他寒颤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一切都在这个小小的U盘里。这间办公室只有这台电脑是有用的,旁边那三组书架厚得似乎能挡住子弹,却没有实际价值。他把U盘拔出放到衣兜里,电脑关机。
真空管耳机传来了总部的声音:“城堡,海盗。”
“海盗。”
“一个八人小队正准备从大门进来,他们携带了自动武器,国王马上来支援你。”
“明白了,完毕。”
艾德曼从黑色大衣里拔出一把P226战术手枪,掏出黝黑的抑制器装上去。他实在是不想用枪,这样会留下弹壳——不必要的痕迹。虽然就算手枪被夺去了也无所谓,但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现在他已经被发现了,全副武装的敌人正在向他扑来,没有办法。
“吱呀”一声,图书馆的大门被打开了。在枪挂手电的开路下,几个人影闪了进来。这又是一伙猫娘,不过是全副武装的战斗女仆,她们穿着一如往常的只到小腿的长裙,露出白色吊带袜的一部分。所有人携带着老旧的AK步枪,却配备昂贵的抑制器和战术瞄具,围裙里还做了点手脚,使之能放下两个弹匣——依旧不太方便,但比从挎包里拿要快得多。
如果不是苦于训练不足,体能较差,猫娘们倒都很想用胶带把两个弹匣绑在一起。这样会更累,而原本能端稳枪前进,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二队要什么时候到?”
“她们会尽快赶过来,大概五六分钟,作战规则是什么,你明白吧?”
“我明白,完毕。”
作为一队指挥,女仆长当然清楚“不能让目标逃出图书馆的地域”这一底线。街上不能出现枪战,会导致节外生枝。本来己方就是非法活动,不能让警察有借口进来调查。但她们若是彻底失职,让目标真的成功逃脱了,本应支援自己的二队,会转去追击目标;三队会与二队一起出动,她们的任务本是伺机而动,封锁现场,这下则会去图书馆给自己收尸。
女仆长检查了下自己的降噪耳塞,反复叮嘱各位“大小姐”,千万不要再有意无意地把枪口对向自己人了,大家倾慕的猫郎男友有充足的体力,不用想着削减人数。确保万无一失后,她从这支分队的两个小组各点了1人看着大门,又给副手打了串手势,让她带着二组去搜寻图书区,自己则带着剩下的2人直奔后台。
每个小组配备有3把AKS-74U和1把AK-74M,都安装了下挂手电。小组长和两个突击手携带AKS-74U,AK-74M则由长枪手携带,负责支援工作,站位也偏后。每一把AKS-74U都在前端装有红点瞄准镜,利于快速瞄准,而AK-74M则使用的是全息瞄准镜。它的瞄准镜本应该装在中段位置上,因为它的射手需要准确瞄准,可由于队伍职责主要是室内近战,便也装在了前面。
图书馆的创办是掩人耳目的,实际上,就是蜜糖山的一个通信站,因此才会有较大的后台。走廊里的三束灯光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一扇扇门打开检查,似乎时间充裕得很。她们之前早试过开灯了,可整栋大楼的总闸似乎都被拉了。
她们在员工食堂的门口发现了一个倒地的猫娘。女仆长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的尾巴,用小皮鞋踹了踹她的身子,没有动静。她使了个眼色,让两个下属把自己夹在中间,把枪对向走廊两方。在手电的强光下,她全面地观察了这个同类,并将其留有余温的身体翻过来。猫娘眼白向上,鹅颈只有一个伤口,血液还在渐渐流出。她顺着柳腰向围裙看去,泰瑟枪和辣椒喷雾还在里头,本来属于她的手电筒则被安安稳稳地放在了餐桌上。
她摇摇头,继续带着大家往前走去。前面就是通讯员的办公室了,她们不知道那确切是什么,只知道这个地方很重要。
她们很快发现了门旁散落着一只和她们一样的皮鞋,把枪挂手电照向了前方。再走几步,她们发现这里也有一具猫娘的尸体,只是看起来尤为混乱,似乎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打斗。粗略检查了周遭的环境后,长枪手不太舒服地松动了一下步枪,似乎因一直保持着预备射击的姿势,肩膀有些难受。
这是个重要的地方,女仆长决定先挤出5秒,查看电脑的状况,再继续检查工作。下属们在此拉起了临时警戒线。突击手站在门口,长枪手则站在了对门偏前的地方。但二人都受于灯光的狭隘,而没能察觉黑暗。就在斜对面的门缝里,一支黑色的抑制器正慢慢对准突击手的长发飘绕的脑袋。
“啾”的一声,突击手的脑浆飚了一墙,布娃娃一样无力地倒了下去,长枪手大吃一惊,但转瞬间就明白子弹是从哪个方向打的了。
“有敌人!”
她条件反射地转过了身,而就这是转身,让胳膊与枪身经过了门缝。艾德曼抓住时机,顺势开门猛推步枪,由于对方死抓着枪体不放,他便将对方的身体也一道撞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女仆长举着短步枪想要探出身来,却因手电照出了灯光,被P226的手枪弹打得提前缩了回去。破碎的材料带着硝烟,晃得她惊魂未定——她们可没有防弹衣可以保命。她气呼呼地关掉了手电,放下枪,想要去取胸前的对讲机,如果对方不止任务简报所述的只有一个人,就糟糕了。
可同一时刻,艾德曼顺着迅捷快速的威沃尔式据枪姿态闪出身来,一脚把女仆刚抓回到手里的步枪踢向对门,她惊恐地想要往前爬去,身后就被上了一枪。现在正是反击的时刻,虽然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但女仆长还是抛下想要报告的心,重新拿上枪想出来。不过艾德曼还是料到了,就提前朝那里打了几枪,死死压制了她并赶紧冲向对门。
子弹消耗得刚刚好,P226空仓挂机了,他没有急着立刻装填弹药,而是先躲入房间。猫娘就在隔壁,艾德曼把上完弹匣的手枪拿在左手,呈蹲伏姿态把咫尺距离的步枪拉了过来,还关闭了电筒的灯光,不用看,弹药肯定还是满的。
埃贝尔他们到底还要多久才到?他想要催促,不过催了也不能改变现状,自己需要冷静。此时敌人就在隔壁,以5.45mm步枪弹的侵彻力兴许是能造成威胁的。而且,这墙面似乎不是用钢筋混凝土做的,更像是用合成的隔音材料——或许还阻碍了与外界的交流,这里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而敌人不只这么点。
时间只寂静了十几秒,突然,旁边的墙面被打出几个洞,从艾德曼的背脊上方一分米的地方穿了过去。他本能地蜷缩一团,甚至觉得有些刺激和好玩,这个短发猫娘聪明得很,善于投机取巧。艾德曼慢慢向后缩,对方又从附近“砰”了回来,总算打中了他的大衣,一时间火花闪亮。幸亏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他选回了笨重的陶瓷插板防弹背心。
缩到了位置后,艾德曼抓起步枪,报复性地朝着墙面打回去,直至把这个30发的弹匣打空。在这个火力密度下,她应该已经被打死了——似乎确实如此,对面没有声息了。
大衣男子又感知了几秒,好像对方真的死了,才轻轻把手里的步枪放下。他重新端起手枪往外面探去,昏暗的走廊似乎一切安全,现在应该离开了。
他把手枪紧紧握住,慢慢向猫娘们过来的方向摸去,同时警惕对手藏身的房间。在经过被撞倒的猫娘时,前方传来了抑制器的微弱声音,也许是幻听?总之这令他分了神。埃贝尔他们兴许早已和其他猫娘交上了火,而房间里的隔音效果太好,以致没有听见。
猛然间,一个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裤脚。他一颤,发现是倒地的猫娘,踹开的同时不经低声骂了一句:“该死!”顺势打爆了猫娘的脑袋。
这时,那个劲敌从房门里探出身来,给了他足足一梭子。
艾德曼虽有防备,但某个婊子令他无暇顾及于此。5.45mm步枪弹在他的身前噼里啪啦了一堆火花,同时打穿了他的右肩,叫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猫娘没有停火的打算,想要把枪口移到他的国字脸上。突然,猫娘的身姿被白光打亮。在短促的“笃笃”声中,猫娘的修长食指压上扳机,打了一天花板,继而倒在了艾德曼的跟前。
一阵头晕眼花中,耀眼的白光骤然消逝,恼人的脚步扑耳而来,艾德曼扭过不适的脑袋,只见到了两个壮硕的虚影。他们是两个武装到牙齿的大汉,佩戴着头盔、耳机和护目镜,身着全套作战服,手中的AUG-A3突击步枪装着长长的抑制器,上面还冒着白烟。
其中一个举枪警惕着前方,另一个则短暂晃过手电,瞧了瞧艾德曼的情况。可怜艾德曼身边有一个刚死的婊子,由于伤口很多,出血量很大,涌泉不一会儿就染上了这昂贵的大衣,相比同伴的溪河,她简直流出了一片猩红的阿尔斯特湖。
“喂喂喂,做点好事吧,想想你的猫娘老婆,为了埋你得独自挖个多大的坑啊?”
埃贝尔·维尔纳念念叨叨地把艾德曼从地上拉起,在尼科拉斯·胡伯尔的警戒下,慢慢扶进旁边的房间。待到他们进屋后,尼科拉斯环顾了下走廊两头,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一齐退进来,还不忘把门带上。
“我没事,甚至还能给她出份力。”
埃贝尔仔细检查了艾德曼的伤势,总算是舒了口气,他从急救包里拿出吗啡,熟练地给艾德曼扎上。这是种强力镇痛剂,麻痹效力十足,而随取随用的管状注射器包装更是令它如虎添翼。
“运气不错嘛,我就说吧,在面对女士时,你应该用法棍而不是香肠。”尼科拉斯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大衣和旁边弹孔密布的墙壁,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
“我为之前的看法深表抱歉,算我欠你的。”
艾德曼慢条斯理地把U盘交出手,埃贝尔收起它,笑着点点头,就按住对讲机向总部报告:“城堡,头奖,海盗受轻伤,完毕。”
“皇后马上到,注意,又有敌人进入,安全通道已被封上,你们只能从大门出去。”
“国王收到。”
“你的枪还在吗?”尼科拉斯突然问。
艾德曼如梦初醒,一通乱摸后,他笑着摇摇头。尼科拉斯笑了笑,直接从枪套里拔出自己的P226手枪,装好抑制器,打开保险,递给了他。
确认没有问题后,他们打开门,准备快速撤离。两个职业军人排在了对走廊拐角拥有充足射界的左侧位置,一前一后,全向监视,倒霉窃贼则留在稍右一点的地方,充当火力支援。因为右肩受伤的原因,艾德曼换成左手发力握枪,右手加力维稳,使用了更适合长廊作战的韦佛式据枪姿态。
经过坚持不懈的急行,二队的猫娘们已经赶到了图书馆大门,三队就在楼下封锁着,随时可以提供支援。不一起上是因为人多了不方便,何况要有守备队伍。直到现在,监控里还没有看到出逃的敌人,似乎情况十分理想,一切皆在掌控之内。
“我们与一队失去了联系,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敌人很厉害,大约有3人左右,从一队长所述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SAPDO的人。我们正设法向别处寻求增援,请坚持住。”
SAPDO啊,那群德川集团的顶尖打手。打着什么“资产保障与处置处”的幌子。二三队的女仆长了解了情况,已经感受到了压力。她们面对的是生产自己的厂商的冷血打手。
二队女仆长做了个鬼脸,好让下属们放轻松,敌人虽然很强但也是肉体凡胎,并不是杀不死的。她们必须要进去,在门外守株待兔没有用,一颗手雷就能轻松打乱她们的阵型逐个击破,万劫不复。
看到女仆长的前进手势后,大家涌入其中,绕过门前两具血污的尸体,枪挂手电直挺挺地向四面八方照去。女仆长清楚,敌人只有三个,肯定不会从主体图书区那边绕远路,而是从后台走廊向前台进发,直接离开。何况,后台走廊视野开阔,适合精确火力发挥,一件自动武器就能轻松封锁整条走廊。
女仆长让副手带她的四人小组,从图书区快步绕到后台走廊的另一边,自己的四人小组则在正面拦阻敌人。前台拥有一个厚重的咨询台,紧接着是抵达后台走廊的前台门框,从地形上看无不是易守难攻,可以依托在这里把门框封锁得死死的。她们只需要在这里僵持到副手组绕到其后方,就可以一举突进,两面夹击,即便是耶稣也无法脱身。
此刻,在后台走廊里,三个壮汉仍然紧绷着神经。由于地势一马平川,他们甚至都没开手电。在直接与前台联系的拐角旁,尼科拉斯警戒着后方,一旁的艾德曼随机应变,埃贝尔快速地往里扫了一眼,却被外面的声响惊了一刹,神色一紧,觉察到情况不妙。
这条路可不能走。
埃贝尔轻声告诉他们:“不能往这边走,必须返回,绕远路。”
显而易见,敌人肯定来了,这里太容易被堵截和夹包。大家都没有异议,埃贝尔点点头,这个三角形的队伍立刻折返,职责交替,尼科拉斯成了排头,埃贝尔则负责断后。
当他们只走到一半时,敌人已经绕过来了,虽然猫娘们也没有开手电,但AKS-74U的抑制器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她才刚露出一些身子,就被尼科拉斯的全息瞄具锁定,放倒。紧跟着的猫娘吓了一跳,她赶紧打开枪挂手电,把枪举出掩体,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射。
尼科拉斯的防弹背心顿时中了两枪,没有及时还击是因为他的双眼快被强光闪瞎了。他本能地闭了一下眼,速扣扳机,覆盖火力,才让人缩了回去。情况好点的艾德曼赶紧对墙角还击,终于把人家打得不敢露出来了。
“后面后面!”
几乎是齐头并进般,他们前部一受敌,后部同时就有摸过来的猫娘了。幸亏有埃贝尔和他可靠的AUG做后盾,才没能让猫娘得手。当然,这只是击退了她。因为距离稍远、持续后退,以及能见度较差,他没能打中那个小机灵鬼,自己的左腰还被擦过一枪。
“掩护我。”
接到埃贝尔的命令,全队停下片刻,艾德曼迅速转身,用手枪进行掩护。只见那个黑色壮汉放开步枪,顺出了一枚MK3A2进攻型手雷,与此同时,一个猫娘也右倾而出。
尖锐的苏制金属如骤雨般泼盆而去,与零星肥圆的德制金属、笨重缓慢的美制铁罐交错相接,撞在了埃贝尔坚不可摧的护甲上。而铁罐则猛烈撞击到了墙上,顺势弹向了拐角中,转瞬即逝的亮光和巨响冲击着所有人的感官,装修材料破碎飞出。埃贝尔的双手在手雷脱离后就举回了步枪,所以还透过瞄准光圈,看到一个猫娘摔在了地上,并对之补了两枪。
“后方安全。”
“掩护我。”
艾德曼转回身,队伍已经接近到了这边的末端拐角处,尼科拉斯把步枪收起来,用左手掏出一枚同样的手雷。在艾德曼P226的掩护下,他拔出保险销松开保险把,于心中默数了1001和1002两个数字,再往对面偏里侧的墙壁上丢去。手雷与墙壁的清脆碰撞声被尖锐的女声所刺破——“手榴弹!”声音的主人随即被爆炸终结。
尼科拉斯点点头,端着AUG直接突入其中。敌人的作战能力已经遭粉碎,爆炸中心的地板已经被TNT炸药烧黑了。4个伤痕累累的猫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似乎血液也要烘干。一个倒在爆炸位置前的家伙的胳膊还被炸断了,呈一种很不自然的扭曲状,似乎是想要去扑住它。艾德曼才不管她们的状态如何,固执地给每个人都赏了一枪。而此时此刻,他们总算是完全退入了拐角,埃贝尔的后卫终于结束了。
通往图书区的门是开着的,仿佛她们也考虑过退路,只是没想到会炸的那么快——或者说,是没什么办法。尼科拉斯端起枪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警戒着,同伙们则急于更换弹匣。在确保真正意义上的一切安全后,他也腾出手卸掉了自己步枪的弹匣。他掂量了下里头的子弹,就放到身后的回收袋里,然后再从弹匣带里拿出一个新的,装上。
他重新把步枪抵在肩上,回头看了看艾德曼和埃贝尔。后者点点头,又拍了拍艾德曼,让他躲到自己后方去,现在队伍里对后卫的需求已不迫切。
尼科拉斯把挡住门的尸体用脚移开,谨小慎微地向外望去。他看见过道左边是一丛书架,而右边则是大型钢化落地窗。小队向前开拔,全息瞄准镜晃动的红光是这里仅剩的有实感的东西,惨淡的霁月和冷漠的天阁只是匆匆过客——这个光圈才是唯一。
“三队,上来埋伏拖延时间,立刻。”
“知道了,我的副手会带一个小组上来,保重。”
“谢谢,告诉她们在大门外的楼道里展开交叉防御,大门门口没有掩护,你们进不来。”
“好的。”
从第一枚手雷爆炸开始,女仆长就觉察到战况的不妙了。她们需要改变阵型,在黑暗的书架丛中游击,才是唯一可能取胜的策略。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敌人装备太好,而她们连个催泪瓦斯都没有。现在她只有一个带着长枪的姐妹了,她们也很快就要死了,就像这地上躺着的一队所属的猫娘那样。
女仆长打了个手势,把自己装着双体改装弹匣的AKS-74U,交给了仅存的下属,以换得她的AK-74M。这杆黑色步枪的质感已经粗糙,不知道经过多少双干瘪的手了,只有饱受折磨的抑制器和已经轻微碎裂的全息镜值点钱。她把常规的单体弹匣换成了自己拿胶带绑成的双体弹匣,将快慢机回拨,调成连发,用手势吩咐了一下策略规划。最后,她脱下了鞋子,命令下属照做,就前往了自己的阵地。
只穿袜子会觉得硌脚,但这样便于无声移动,与求生相比,小不适根本就不重要。她来到了一条最靠近后台走廊的书丛走道,隐蔽在了右侧的一个书架后,用枪封锁了这里。同时,手下则在自己的左翼埋伏着,为的是让自己吸引注意力后,她好伏击前来的敌人。
敌人出现了,是晃了一下后立即横向移动出掩体的,枪口始终指着猫娘的方向。女仆长肩上的布料几乎被冷汗浸湿,而对方也终于在她的视野内露出了半个脑袋。射击!她在对全息图像的绝对信任下扣动扳机,却只看到那人脑袋一片花火,缩到了另一侧的书架后,其同伙立刻侧出身来,往这边开枪。虽然子弹全都打在左侧的书架附近,但她也必须躲避了。
妈的。她非常恼怒,眼角情不自禁地湿润了。凭什么对方就打不死呢?
在走廊的另一边,埃贝尔封锁着整条路线,示意一切安全后,尼科拉斯和艾德曼抓紧时间溜过此地,到另一边准备同步推进。看样子,对方现在只剩一个人了,似乎好办得很,只要从旁边绕过去,就能打个措手不及。
尼科拉斯和艾德曼很快便到达了那侧位置,这里与埃贝尔隔着一条走道。尼科拉斯向埃贝尔发出胜利手势,示意自己准备就绪。他们同时从两侧推进。
毕竟是穿着靴子的人,再怎么小心,摩擦音都是不可避免的。埋伏的猫娘已经觉察到了他们的动静,以半蹲姿态迅速探枪开火,黑色壮汉的腹部足足挨上了两发5.45。需要注意整条狭窄的长廊和各个拐角,导致他没能反应过来。但影响不大,他的装甲坚不可摧,全面陶瓷插板,再打多少枪也无法击穿。即便是缺乏防护的下肢,纤弱的猫娘也大概会控制不住枪口地无法命中。
刚刚打完,子弹就破空而近,猫娘赶紧起身开溜,在路过下一个书架时,他还不忘以短促连射,压制他们的长驱直入。另一个壮汉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想要探过来帮他们解围,可女仆长伸出步枪,给了他左肩一梭子,逼壮汉躲回了书架里,顺便也从死路那跑出来了。而在对面,遭受打击的埃贝尔赶紧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才发现手腕上渗了些血。
“真是好狠的婊子……”他喃喃道。
女仆长感到肾上腺素在激增,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其实,刚才交火时,援军兴许是可以进入战场的,因为她们吸引了注意力,敌人火力也不会直勾勾锁死大门。但她们没有办法沟通,现在讲话就是暴露位置;因为外墙全是隔音材料,外面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就算能进又如何呢,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掩体。
尼科拉斯给艾德曼打了个手势,让他从另一边包夹那个偷袭他们的调皮鬼。黑影在夜光下忽明忽暗,逐渐分裂成两团。艾德曼从侧面绕过,尼科拉斯从正面压去。现在他们吸取教训,降低了瞄准的位置,再也不怕被打得措手不及了。
休息好了的埃贝尔不再原路前进,而是选择走右边的走道,规避对方的火力。但他刚走两步,就被藏在暗处的短步枪打得天花乱坠,不免自保性地低头后撤。借助毫无精度的火力反击,他闪回了刚才藏匿的的那侧书架里,他咬咬牙,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半蹲着的猫娘也在懊恼不已,她向那个人泼了十几发!下一次该怼着老二射了,这里总该不会有防护了吧?她这样想着,故作放松地扭了扭肩膀,按下卡笋拔下弹匣,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就用另一边接上,准备击发。这比去围裙里摸新的要快得多,也累得多。
听到抑制器的噪音正离自己不远,尼科拉斯沿着自己的路线,先一步冲向猫娘附近,发出巨大的响声。猫娘揣摩着敌人的动静,兴奋地舔舐了干涸的嘴唇,准备举枪出去,射穿他的大腿。可艾德曼这时已经专程绕到了她的左侧不远处——甚至没有注意到稍远处的女仆长,两枪打身一枪打头,子弹穿过其左耳,从右耳下方炸出一个血窟窿。她歪倒在地上。
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跌倒,女仆长的心脏咯噔一下。她咬紧牙关等了几秒,享受了她人生中最长的时刻。此时,敌人一定是在搜寻着残敌,既然右边的道路已经吓了他们两次,那么对手肯定不会从这里走来,她将通过右侧走道快速移动至对手后方,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弓着腰小跑着,注意着左侧的状况随时准备隐蔽。现在她感觉自己的步枪有点过长了,有些不好隐蔽。但后悔也只是稍微一毫秒的事,如果下属用的是这把长枪,怕不是早就被抓住干掉了,兴许还坚持不到这么久。
猛然间,她觉察一根抑制器在另一边移动——那个对手是要和自己交错了。她尽可能地缩成一团,甚至把步枪和自己融为一体。再等一段时间,对手就会过去了。猫娘咧嘴笑了笑,大气不敢出一个。
突如其来的一点枪响,一股刺骨的剧痛如烈火般燃上了她的脑额,她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如一条被树枝刺伤的蜈蚣,慌乱地蹬着腿脚,大汗淋漓,猛地发现是尾巴中枪了,这根多余的器官毕竟是改造人最为敏感的地方,被陌生人随便抓一下,就会面红耳赤。
埃贝尔小跑过来,举起步枪,给了她脑袋两下,猫娘终于解脱了,全身自在地舒展开来。杀手更换了弹匣,却为她踩黑的足袜愣了一下。尼科拉斯和艾德曼也从那一侧走了过来,出现在他的余光中,向他挥了挥手。他们已经把那些地方检查完毕,再没有人潜伏了。埃贝尔向战友们点点头,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就迅速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她。
三人小队移动到了大门两侧,依旧是埃贝尔和尼科拉斯打头阵,艾德曼随后支援。“砰砰砰”,“笃笃笃”,“啾啾啾”,枪声在门外短停一时,便越来越下,愈来愈远,最后岑寂了下来,直至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出现,又消失在了远方。原本热闹的图书馆化为了一潭死水,濒死的猫娘从同伴的尸体下爬起,抓住了一旁的枪,将其握得更紧。
……
五月一日,2022年
我的各位挚爱,
劳动节快乐!三年不见,我想你们了。
这几年中我又带了不少新人,不过他们都不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和你们一样,还有几批改造人在我这里训练过。当然,这些家伙都没有你们那么有趣。跟你们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是我教官生涯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你们在操场上排着非常棒、非常好的队列,接受我的检阅,我则找了你们一整天的麻烦。你们憎恶我的感情都摆明在脸上了啊!你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来撕了我。一个姑娘再也忍不住了,她向我提出报告,在征得我开口的同意后,说我这是在没事找事。我狠扇了她一耳光,把她都打在了地上。从此之后,我变成了集矢之的。
你们被激怒了,两个姑娘擅自离队去搀扶被我扇打的同胞,其他的则对我投来了愤恨的目光。老实说,我走入你们的队列时,是已经做好被殴打的准备的,我知道你们非常反感我,因为我就像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奴隶主。但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这股狠劲,我需要把你们塑造成真正的战士,不仅是蜜糖山的,更是我的,在身上烙下我的印记的优秀战士。
我宣布惩罚你们所有人,让你们围着操场跑圈。那位率先表达不满的姑娘很有勇气,于是我让她成为了你们的第一任队长。后来她也成为了你们的一队女仆长,也是第一个被选上队长的姑娘。我记得她为了更好地进行训练,还把那头漂亮的长发剪短了。相比之下,后来成为二三队女仆长的家伙,就拒绝剪短,她们“视发为命”。当然,她们的长散发确实很好看。
我不得不承认,因为你们的长相,我不止一次感到心痛,不止一次激起过我的保护欲。但我需要做一个坏人,不激起你们的愤怒,不激起你们的斗志,你们无法成为真正的战士。到时候,只会害了你们自己。你们的组织支付我薪水,让我当你们的教官,我就不能辜负了这些钱。蜜糖山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成为我学生的你们。
最后你们的成绩都很不错,脸上也充满杀气,像真正的士兵。虽然你们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把枪口往自己人身上指——姑娘们,这真的非常危险,也不知道你们后来有没有杜绝。你们肯定非常想用子弹把我打成肉泥,我理解你们。不过这也让我很寂寞,你们平时一见到我,就转身逃跑,不愿跟我说话。
几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你们学成毕业了,当然,距离真正的士兵肯定还有很大差距,就光是你们老是要穿女仆装作战一样……虽然你们也没什么别的衣服了。
毕业聚会上,你们做出了让我印象深刻的举动,你们找了个麻袋把我套起来,一顿拳打脚踢。哈哈哈,你们下手是真的重啊,还好我护住了命根。不过这也是我自找的,我当时就不打算怪你们。在遭受你们“蹂躏”的时候,我内心实际上是非常欢喜的,你们已经成为了能咬人的猛兽,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了,你们已经成长了!
于是我第二天找到大家聚餐。感谢你们!你们没有让我一个人孤单。我向你们表示歉意,你们也非常大度地接受了。我当时已经盘算好了,如果你们不接受,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们只会像我之前的那些学生一样,从此成为路人。
我记得一队长代表大家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谢谢你尊重我们。”
那一刻我真的很快乐,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和解。但你们让我始料未及,二队和三队的女仆长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用我教给你们的伎俩把我牢牢困住,还以娇嫩的嗓音跟我说:“要给你点颜色看看。”然后一队长第一个强上了我。天知道那一晚你们只有多少人没有这么做。虽然你们有些不太心疼我,把我弄得好疼,但我还是觉得……
“蜜糖山向来都是用爱感化的呢。”这句挑逗的话是二队长说的,那张小女孩似的脸蛋确实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虽然我时不时会被她的娃娃脸吸引,但我必须再说一遍,我不是恋童癖!
“用压迫可是不行的哦,这样就和奴隶主没有什么区别了呢。”三队长在我耳边吹气,语气也差不多。虽然确实很让人亢奋,但我更害怕她咬下我的耳朵。这个大胸女太喜欢恶作剧了,给我寄骚扰信时满纸爱心符号。那歪扭的字迹和特有的符号,我太清楚这是谁写的了。
与之相比,其他人就玩的挺有分寸,让我侥幸生还了下来。你们三位女仆长的胆子太大了,差点让我变成一具干尸。你们打倒了我,征服了我,看起来所有的人都很解气,甚至还用手机拍起了我的艳照。最后你们所有人都围在我旁边,搞出了合照。感谢上帝!你们没有用这些照片胁迫我。
早上醒来时,我看见二队长和三队长像恋人一样地抱着我(其实更像是防止我逃跑),我都感觉这不像是真实的。那时,我鼻子很酸,因为在这几个月的时间中,真正值得高兴的也就只有昨天一晚了。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就好了,之前对你们都一直太严苛了。对于你们这些可爱的家伙,我动心了,我想要留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但是,我现在不能。因为专注于改造人的解放运动,蜜糖山在国际上被认为是恐怖组织,我此行并没有做更多的准备,我不能连累我的亲友。
“真亏你还能醒得那么早,我还打算叫醒你的。”一队长在我耳边说。与昨天其他人的挑逗意图不同,她现在应该只是害怕惊动了正在熟睡的其他人。
我苦笑。
“肾是不是很疼?”
“是啊,长官。”
她停顿了一下,把呼呼大睡的二队长和三队长托到了一边——这两个领队怎么都睡得口水直流。然后,拿刀把绑着我的绳子割开了。
“辛苦了,活动活动吧。”
托她的福,我终于重获自由,肆无忌惮地舒张起了筋骨。在我寻找我遮体的布料时,我注意到这些家伙睡得极其不雅观,躺得东一个西一个,并且女仆装被甩的到处都是。可惜我已经几近虚脱了。我现在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肾脏还动不动痛一下。因此我连给她们一点“尊重”都没有。
在肉林中搜罗了一阵,我总算是找齐了我的衣服。
“对不起。”我那时说。
“没关系。”她脸微微一红。那一刻,我想把她买回去,为她做一个合格的丈夫补偿她。但这是不可能的,我配不上她,她也不会跟我抛下这些同甘共苦的战友。我选择离开。
“不多待一会儿吗?”
我笑着说:“不,不用,我怕等会走不了了。”我当时真的感到心在被啃食。我又说:“那么,再见。”
“再见。”
我离开了你们的世界,我怕舍不得你们,怕到时走不掉,所以没有打任何招呼地就溜走了。唉,可谁知那是跟你们相见的最后一面。如果可以,我还是很想再回来找你们的。要是你们还活着,应该和以往也差不了多少,结果几个月后,你们全都倒在了那家该死的图书馆里,一个不剩。
那一天,我真的很快乐,我们达成了和解。我还很想和你们继续做朋友,继续保持联系。但我太懦弱,尽管我知道哪边理亏,可我就是害怕打扰了我现有的“美好”生活。你们的猫郎曾对我说过:“我们改造人都是很单纯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这方面,我是很羡慕你们的啊。
“不然就没有机会做了,20年的时间能做什么嘛。”虽然他的后半段话是这样的。“报复社会啦,报复社会啦。”后面他又补了一句。
不过,因为这该死的疫情和国际动荡,我破产了,无路可退了。哈哈,走投无路才加入你们,是否会显得有些缺乏诚意呢。我已经申请加入助手会了,以后就会天天陪在你们身边了。虽然你们不会在战场上遇见我,但我会同你们和你们的后辈并肩作战,让我们拿起枪,一起去推翻这个吃人的世界吧!
你们的乔尼·乔斯达
打完这些字,这个健壮的男人把鼠标移到了删除键上。他停顿了几秒,又点击了保存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