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214前的【情爱论】remix.

不同于其他,爱情一经过传播便会消散。” 汉娜阿伦特

       故事的起点要往前拉两年。三联书店老总编沈昌文先生于20年仙逝,这位一手打造我最中意的大陆出版机构的老总在他的时代留下了几件值得一提的举措:创办(或是复刊)【三联生活周刊】、使得【读书】杂志一时闻名大江南北(大约是90年代上旬),以及在80年代末以三联生活译丛名义收录出版【情爱论】。

       【情爱论】是一本奇书。我的启蒙一贯是凭借着奇书的,这也是我与书的一大奇缘。最早的一次是一本叫做【性教育新论】的最初于民国时期出版的读物,在14年作为社科基金资助出版书有过少量流通。而后是【情爱论】。

       讨论这本书的内涵前先要来点科普。介于本书出版时间已经很长并且15年内没有过再版,网络上是没有电子版的,也没有影印版。由于市中心图书馆图书流转的相关规定,15年以上的出版物基本上早就被更新的藏书从开柜书架上替换掉,这使得这本书更像是留存于记忆中的东西、作为一个逝去的“美好时代”的符号与文化记忆。

       不过,对于市中心图书馆系统之外的藏书机构就不是这样的了。比如说,校图书馆。我便是两次阴差阳错下在校图书馆找到了保存情况相当完好的统共4册1993年再版的三联书店版【情爱论】。这件事我发过动态,当然,这条动态已经被吞了。当然,我有备份。

       如果去简要介绍本书的话,可以这么概括:超前。本书为保加利亚籍基里尔·瓦西列夫所著,后译为俄语在苏联发行。80年代经俄语转译为中文版。全书分为爱情的界定、爱情的行为及其他数个部分,三联版“为出版需要”(沈昌文语),删去了有关爱的操作的揭示一章。尽管如此,此书仍在上世纪80年代末受到了广泛的追捧并一再再版。

       对于我而言,这本书给我最大的震触并不来源于上面任何一部分,而是本书在导论部分沿着西方哲学史、文学史一路从古希腊斯多葛主义一路引经据典到18世纪的歌德为止的整个古典视野中对于爱情定义及论述的流觞。不止如此,本书在关于两性部分引用了整整两页的女性主义对于情爱中的性别不平等的论述,并且不乏如今看来仍然激进的观点,那可是60年代的苏联!

       顺着往下说,在这本书给了我极大震触后,作业中有一条要求写出情爱观的随笔。我便复述了本书的观点草草了事。在这个时间点上,私以为由此更进一步的论述是有必要的。放在一个后现代文化消费的语境下,对纸片人完成爱的完成的阿宅们的情爱观是什么样的,并且应该有怎样的裨补?这是我所考虑的。

       由此,欢迎来到我的【情爱论】杂感。

 

*二次元迷思:消费纯爱情色制品的阿宅是“牛头人”么?

       这个问题一上来就非常后现代。首先,这个问题的语境是且只能是后现代文艺消费。其次,这个问题首先要从技术角度完成一个破题。为了完成文本的表述,塑造一个或多个主要人物形象并使读者完成带入继而产生共情是文艺创作的常见手段。

       自然有“打破第四面墙”的尝试,比如“心跳文学部”,比如one room。但是显而易见的,这类文艺作品多多少少存在着一些问题,要么是过于先锋,要么在表述上存在着相当的局限性。总而言之,一个允许观众带入的主人翁仍是必要且必须的。

       同时,在文艺中表述出爱的完成亦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实情,具有充分的文艺传统与文本表述上的必要与必须。因而,问题的表述实际上将我们引向了这样一个结论,即其否定了“纯爱”作品中爱的完成的可能。

       这存在谬误。不如说,若真这么说,那么看男女主人翁完成进一步亲密交往的过程中观众被放置的位置,或者说摄影机所具有的立场本身就非常暧昧。因而,观众在文艺中首先被放在了上帝视角中,就算是第一人称也具有上帝视角的属性,这是一般文艺创作完成这样一种保证的根本手段。

       其次,前文的表述中提及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名词:共情。作品完成的是共情,而不是将观众视作文艺叙事的参与者或是旁观者。上帝视角天然赋予了观众与文本角色间的不可弥合的张力,因而观众在进行文艺消费时被期望的一定是沉浸式而不是设定入脑,这是具有显著差异的。观众与代入角色间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本身就是否定题设的重要依据。

       再次,文本的共情指的是通过对于爱的完成的过程性的模拟性质的信息的传递获取,观众产生了相似的体验并产生共情。这里我运用了“相似体验”、“模拟”等词,这源于伊恩布鲁玛对于后现代文艺消费的一针见血的论断:虚拟暴力。观众知晓电影是虚拟的,这不妨碍观众带入正派主角并在反派被打倒时感到斗志昂扬。这是进化后的后现代观众与文艺创作者间的合谋。

 

*那么,阿宅需要女友么?

       这个问题听上去很蠢,但实则具有一定的可取之处。既然阿宅能够完成带入、共情,那么是否意味着只要提供的信息足够充分、你真,那么(尤其是社交上具有困难的)阿宅便会拥有较之于真实体验更富有魅力的情爱体验呢?答案已经是肯定的,比如,我【悲】。通过恋爱视觉游戏完成的关于情爱的体验早就已经远超出于我的个体性的对于现实情爱的认识的文本库的总和。

       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不希冀或是具有这样的现实交往的需要。理由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解释。第一,文本信息的提供在现世代仍是不充分的。人的感官,嗅觉、味觉、触觉等等都没有得到充分的信息量。信息量上具有数量级的差异使得虚拟恋爱游戏在现世代在理论上便不肯能取代现实经验。但这不意味着未来随着沉浸式互动设备的诞生这一现实实情被推翻的可能。

       这引申出第二个推论:阿宅的拟真的自觉阻碍了阿宅对于恋爱游戏带来的情爱体验的坚信。帮助我们轻易从文艺消费中获得慰藉的机制也正同样阻止我们陷入进一步的沉溺。毕竟,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游戏设定入脑,不是么?

       当然,这样的推论忽视了这样一种可能性:在现实中的放生技术带来的情爱体验。或许我的推论存在漏洞,但我不否定存在着找个亚托利这样的放生机器人交往对象的可能。谁知道呢?也许几年前找了初音未来结婚的日本阿宅已经够想象力丰富弥合现世代技术造成的鸿沟呢。

 

*再一个问题:你呢?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我自己的情爱观经过学院派理论的改造之后已经几乎变成冲动之于纯粹理论概念的集合。若要有所揭露,那么用“权利和义务”加以诠释之显然是准确无误的。爱情的本质是一种发生于两人(大多是异性)间紧密的社会关系,受到社会的承认。因而,其本质便是诚然这样一种社会关系所应具有的责任与义务并享有相对应的权利。仅此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看我是在是很信奉唯理论、非常具有后资本主义风貌以及脱离社会实情的【笑】,虽然我对于上述三点都进行着不间断的批判。

 

*结尾:我们这个时代。

       好了,时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做个总结。后现代社会的一大特点是:在提供了个体以足够的自由意志发挥的空间的同时人们却无比地感到疏离间隔难以彼此知晓。这是“原子化社会”无可奈何的实情。尽管我们一直不承认后现代,至少意识形态上中国化的马主义是批判后现代主义的,当下的大陆社会,尤其是一线城市为主的后工业化地区,这样的实情正愈发地在年轻人独身率、独具率以及“一人食”电器的销量上体现。如今我们这一代正身处在后工业化漩涡的中心。

       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办?自然,善于寻找安全区的阿宅们早已给自己找了个醉生梦死的安乐乡:文艺消费,尤其是以人物消费为主导的资料库消费(语出自东浩纪)。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便是结局,至少我们的时代见证不了后现代文艺消费登峰造极的最终的完成。因而,现实的慰藉依旧是必要与必须的。

       那么,便如同这样的表述一般,“在(个体性的)世界的中心呼唤爱”罢。

       注意,等待,以及希望。

 

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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